随着美洲杯帆船赛的开幕,奥克兰高架桥港的帆船也多了起来,我工作的地方离那里不远,走路就能到,工作日的中午,我常常买个三明治在那附近找个长椅吃完散散步。
昨天中午我正在海边散步,停在近处的一艘帆船有着特别高的桅杆,目测超过10米,我仰头看看高大的桅杆,低头看看平静的蓝绿色海水,微风把周围的船夫洗船和打理线缆的琐声送入耳中。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一个猴子拿着帽子爬上了眼前的桅杆,正在悠闲地打扫自己游轮的人们都开始被这异事吸引着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而看向桅杆。这一幕这么遥远又这么熟悉,我知道它不是什么神秘的Dejavu,我应该是在书中度过这样的场景。我顺手掏出手机搜索了 “猴子, 桅杆, 帽子”,原来是一篇名叫《跳水》的小学语文课文,列夫-托尔斯泰写的。讲一个船长的十几岁的小儿子,帽子被船上的猴子抢了,他追着猴子爬到了桅杆最高层,但进退两难眼见要摔到甲板上之际,船长当机立断,用枪逼迫孩子跳水,而后孩子得救的故事。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学这个课文的时候有没有写出什么深刻的阅读理解了,甚至到现在我也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教育专家们会挑出这么一则小品文给学生学习。但不得不说,抛开什么要勇敢果断等等高大上的主题,至少它在孩子们心里刻下了一些异域的画面,体验了一些超出日常生活的经验,种下了一些探索世界的种子,甚至20年后身在异域的我还是能回想起这个遥远的画面。
联想到最近读的一则新闻,说是新西兰缺少远洋渔业水手,移民局批准了一批俄罗斯水手入境,一些人批评这样的工作机会不留给本国人,一些人辩解本地年轻人不再热爱这样幸苦的工作。我于是想到俄罗斯这个民族确实是勇敢的,我很少把海洋跟他们的民族性联合起来,但是补充新西兰水手缺口的,还有那篇小文的作者居然都是俄罗斯人。
又联想到最近学的一个单词,叫bomb, 本意是炸弹,但本地人把它引申出了跳水的意思,但是不同于我们在奥运会上的跳水项目–比的是更小的水花和更优雅的空中姿势–这个跳水更多的是炸水的意思,身体尽量团成一团,入水的水花要尽量大。虽然不敢这么玩,我也能体会那种快乐:有时候好山好水静静的欣赏会产生浑身痒痒的感觉,总是想要通过某种激烈的方式和她交融,把自己砸到水里吓跑一群海鸥确是很有意思的。也许新西兰成为蹦极发源地也是这个类似的原因吧。
虽然中国文化整体来看缺少俄罗斯那种勇于挑战海洋,或者新西兰人那种由衷享受海洋的基因,但我最近也渐渐认识到,其实中国的海洋影响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并不是只有郑和下西洋。不仅仅是做外贸的人很多,远洋运输实力很强,甚至探索得也很早。最近刚刚读完《高更传》,其中就提到清末时候的塔希提岛,甚至更偏远的马克萨斯群岛上都已经有中国人开商店做生意,卖”上海白兰地“等杂货。中国的海洋文化更多的是商业色彩,这种文化基因虽然不够显性,但其实很重要,说得更夸张一点–虽然在国内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的体会–它其实是中国经济成就的基石,因为美元都是从海上飘来的。
我又望了望那个高高的桅杆,从上面跳到海里我是不敢的,但是这里很多伸入海中的小栈桥–它是新西兰某些小镇的”娱乐中心“–以后一定要从那种地方跳个水,来一次bomb的。